原文：http://tw.m.wretch.yahoo.com/blog/smalltownfan/25802991
關於慈濟作為一個龐大的慈善組織， 網路遍及全球的現況而言， 兩面評價是必然的事情， 害群之馬也是難免， 可是我想提到的， 並不是一個兩個慈濟人的個人做為， 糟蹋了整體的協和， 事實上， 我會覺得下筆艱辛， 實在是因為每一個我所認識的慈濟人， 都讓我讚譽有加。 他們對於慈善工作的熱切與博愛的態度， 即便是他們在平日的生活中，所展現出來對生命的熱情， 我想是我都是很難望其項背的。 可是就因為是這樣， 我開始覺得是否加入慈濟是一個本質上的錯誤。 是否我的加入只是被人所影響， 而不是被慈濟的精神與志業所招喚。 如果是這樣， 那麼換了一批共事的慈濟人， 是不是我就會打退堂鼓呢？ 這絕不是我的加入慈濟的本意啊！
加入慈濟其實是很晚近的事情， 今年五月是我第一次參與慈濟志工的義診活動。 六七月份陸陸續續地參加一些零星的茶會講座研習， 居然也累積到足夠申請作為志工的時數。 當志工服頭一回穿上身， 其實心裡是有一點矛盾的： 我還是基督徒， 徹頭徹底， 從裡到外都是基督徒。 所以我不能同意所有的宗教都是一樣的， 都是為了做好事而存在的， 對於基督徒來說， 沒有所謂的做好事， 做慈善， 因為我的所作所為， 都應當是為了榮耀主的名而做的。 耶穌基督的教訓是去愛我的鄰居， 那麼， 這就是我當做的， 沒有甚麼慈善可說的， 也用不著覺得有甚麼了不起。 這是一種精神的力量與永恆的盼望。 走出自己的象牙塔是需要勇氣與毅力的， 所以對於慈濟的宗教訴求， 我雖然不受教， 卻是相當認同。這對於維繫這麼龐大的組織而言， 不只是好的， 更是不可或缺的。
說了半天， 主要只是想說明： 我既不是因為一人的作為， 也不是因為宗教的不同， 所以對於慈濟的信念有所批判。 而是我不明白理由何在， 為什麼我們要守一些沒有道理的規矩。 如果這些規矩背後其實是有法理可循的， 那麼為什麼身為慈濟人， 我卻從沒有被告知過？ 難道沒有問的人就不應該得到答案？ 難道問的人就應該被視為叛逆嗎？ 更奇怪的是， 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有這樣的疑問呢？
十一月中旬在洛杉磯的慈濟美國總會舉辦了一場三合一的進階講習。 先說明一下， 所謂的三合一 ，指得是人文真善美， 是用懷抱著一種寫歷史的理念， 既是要求也是鼓勵慈濟人用筆， 用相機， 用攝影， 呈現世間的真實美善。 我有一點懷疑， 慈濟新聞與歷史的報導是對於時下淨是挖瘡疤的浮濫新聞媒體的一種反動， 所以除了強調一般新聞的中立客觀即時性， 同時在取材上也傾向讚美與好人好事的報導 （或者在某些議題上， 我覺得幾乎是矯枉過正了。） 說起來我算是糊里糊塗一頭栽進慈濟的三合一陣營， 做為筆耕的成員之一， 這樣的進修課自然是受益良多。
且不去說我們上課的內容吧！（ 我甚麼長才都沒有， 做筆記是一級棒， 趕明兒有空把筆記整出來， 分享上課心得。 這是後話。） 就說說我們這一行五個人連夜浩浩蕩蕩地趕赴洛杉磯， 和在總會的一些見聞吧！ 我們當志工在慈濟活動的時候是需要穿制服的。 一般志工是灰色的制服， 委員慈誠是藍色的制服白色的慈濟花紋， 號稱是藍天白雲。 穿制服這件事我可以理解。 對於經常必須出入災區或是社居慈善的活動， 有制服分辨人我， 是比較方便的事情。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在慈濟沒有任何東西是免費的， 這包括的志工服。 我倒不是想爭辯一件十來塊錢的制服有甚麼值得計較的， 只是邏輯上說起來， 如果一個組織要求成員必須穿著制服， 那麼組織本身至少被需提供一套免費制服， 或是提供成員可以選擇穿相同顏色， 類似樣式便服， 可是慈濟沒有。 要不， 妳就別參加； 要不， 妳就買制服。 這樣的態度不免讓我懷疑是不是慈濟制服販賣部試圖嘉惠圖利某些成衣公司？
如果這只是一件衣服的事情， 我倒是會想建議慈濟的上層決策單位， 不如乾脆就要求所有的人在剛開始申請志工證的時候， 就必須要繳交費用。 這筆費用可以當作是買衣服的錢。 這樣一來， 不但制服有著落， 志工也不會像我這樣， 一直到成了正式的志工， 才發現這個組織跟我想像得是天壤之別， 幾乎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廣開方便之門如果只是對不認識慈濟的普羅大眾， 那麼這就是虛偽。 (附帶說一下， 這種虛偽是意味著窮人就不能做慈濟。 也意味著平常沒時間到出城到有慈濟販賣部的大城市去的人， 不能做慈濟。 我雖然窮， 許多東西也不算是太貴， 可是誰有閒功夫來回四個小時車程， 專門為了買慈濟制服跑一趟聖荷西？ 對不起， 我還沒有那麼像一個慈濟人。）
臨行之前， 史提夫沉吟了一下， 問我說，［ 妳有沒有灰色的整套休閒服？］ 我愣了一下，［ 沒有， 幹嘛呢？］ 史提夫說，［ 我們需要在總會寮舍過夜， 通常都是要穿慈濟的睡衣。 慈濟的睡衣是一套灰色的休閒衣。 既然沒有， 至少不要穿得大紅大綠就是了。］ 默默的， 我還是打包了鐵灰色的瑜珈褲， 和淺灰色的運動衫， 可是心裡堆積的不只是氣悶， 更是無數的問題： 慈濟規定制服， 規定服色， 還規定髮型， 如果說制服是要區分人我不同， 展現出組織成員的一致性， 為什麼連睡衣都要規定？ 誰睡覺還要分你我的不同？ 難道我們還大喇喇地躺在戶外睡覺給人看嗎？（ 答對了！ 睡衣也是要錢買的。） 明明師出無名， 還要裝得好像是君子不欺暗室， 這就是虛偽。
上了車， 師伯熱情地招呼著。 （順便說一下， 慈濟中人互稱師兄師姊， 對於長一輩的人， 我們就稱是師伯師姑了。） 還遞過來一件深藍色的外套， 說，［ 師姑怕妳冷， 借妳穿的。］ 我沒甚麼多想， 笑著說，［ 我有外套的， 不用擔心。］ 師伯說，［ 這是有慈濟標誌的外套。］ 喔～～ 我沒說話， 雖然有些小小的不滿， 其實在當下， 我還沒有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真的到了第二天早上研習會正式開始的時候， 師伯又給了一雙藍色的襪套， 又給了一組師姑的環保碗筷（ 慈濟人出門用自己的碗筷， 以求環保）， 說是師姑怕我沒得用， 我才真真實實地體會到這個組織對於整體性的要求簡直到了病態的程度。 為什麼有這麼多的規矩？
我的立論很簡單： 任何的規矩都應該說得出一個道理。 禮者理也。 如果我被要求要奉行一個組織文化的規矩， 除非這是一個上下集權的官僚體制， 或是我的未來掌握在頂頭上司的手上， 那麼我就認了， 反正也沒有辦法掙扎， 必須接受這種交換的條件。 可是對於一個志工團體， 號稱是要人人平等， 那麼我就更不能接受不知道是誰規定得這樣的表象。 要不， 妳別要求東要求西； 要不， 妳說出一個道理來我聽聽， 為什麼要用慈濟的環保碗筷呢？
所以師伯說了 ，［ 這是為了環保， 鼓勵人不要用免洗餐具， 增加地球的負擔。］ 這我了解， 也贊同， 可是為甚麼要慈濟的？ 我家有的碗筷為什麼不能用？ 事實上， 每多賣出一份慈濟的環保碗筷， 就多一份環境的汙染， 如果環保是訴求， 那麼能夠少製造一份碗筷， 不是更好嗎？ 師伯說，［ 那就是人文之美。］ 一時無語～ 我幾乎就想嘲諷地說， 這樣就敢叫做人文之美？ 那我想知道是哪一個沒有眼光的人設計出來的環保碗筷！ 人文之美既然比環保還重要， 那麼何必有這種環保的訴求？ 前言不對後語， 這就是虛偽。
慈濟人的活動， 總是會開始於對上人三問訊。 我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時， 有些迷惑， 還以為是對於佛像行三鞠躬。 雖然我理解慈濟是宗教團體， 可是這與我的信仰違背， 我是不能夠崇拜偶像的。 所以我表示了我的不參與。 師兄姊們倒是相當尊重， 他們表示我可以不參加， 不過也解釋這其實不是對於偶像的崇拜， 因為他們的對象不是神， 而是面前那張證嚴上人的玉照； 這不是崇拜， 只是對於上人表示尊敬。 當我了解到我的錯誤， 卻對於這整件事更加愕然。 我看不出為什麼這不是個人崇拜？ 這簡直跟當年對先總統 蔣公（請注意， 提到 蔣公之前有一個空格， 以示尊敬； 同理， 在慈濟的文獻中， 上人之前， 也需要空一格）的銅像行三鞠躬禮如出一輒。 今天人死為大， 蔣公已逝， 對他的銅像敬禮， 也就算是我們做為後人的一種虔敬。 可是對著還活著人的照片敬禮， 除了逢迎拍馬， 搞個人主義， 我不知道還能有甚麼意思？ 我尊敬證嚴法師做為宗教的領袖， 若非如此， 我根本也不會參加慈濟。 可是就算是我對於她個人感到無比的心悅臣服， 那也是我個人的事情。 還得從事集體鞠躬這樣的惺惺作態， 就是虛偽！ 更何況 這樣的集體膜拜， 我不相信上人會不知道， 明明知道， 還不阻止， 就是覺得沒有甚麼不對。 受不當之禮還不以為過，這是驕矜； 口口聲聲提倡謙卑忍辱， 本質上卻是驕矜自誇， 這就是虛偽。
真正讓我氣沖牛斗的事情， 其實是課間休息的時候， 有一位不認識的師姊悄悄地跟我說，［ 師姊， 穿制服的時候不要翹腳。］ 首先我必須申明一件事情： 我們分成兩組上課的時候， 一組留在教室學習錄影機的使用， 一組坐到外面的椅子上學習新聞稿的撰寫。 對於我們這些沒有桌子可用得筆耕志工來說， 我認為只有一個方法可以順利地抄筆記： 翹腳。 如果妳這位師姊不認為這是正當的理由， 那麼妳要不給我一張桌子， 要不妳幫我抄筆記， 我倒想看看妳是怎麼做筆記的。 眼中只看得到別人， 看不到自己， 這就是虛偽。當然更加叛逆的我想說的是，［ 干卿底是？］ 我來慈濟是學東西做慈善， 不是來多個媽。 妳有甚麼資格對我評頭論足？好好好， 我知道， 這是規矩不是？ 可是我想問的是： 如果這些都是穿制服夾帶而來的規矩， 那麼為什麼我在申請志工證之前會完全不知情？ 不教而殺為之虐， 千古以來聖人的教訓難道還比一個慈濟師姊更微不足道？ 要規定人的言行舉止， 卻又不肯明著說， 這就是虛偽。
越是想， 越是寫， 越是覺得一肚子窩囊氣。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所有的人聚集到教室外面一起走到食堂吃飯。 我可以了解為什麼應該排隊慢行， 以免在走道上推撞發生意外。 可是我不明白， 為什麼需要有一位師姊出來說，［ 男眾請走前面， 女眾請走後面， 兩個兩個排一排。］ 更有另一位師姊看到我們的隊伍， 發出一聲讚嘆，［ 真是美啊！］ 還好我們吃飯還不用像慈濟克己復禮的影片中展示的一樣要求坐姿動作， 否則我真是要噁心反胃了。 如果這就是美， 那麼我們何必在學校提倡美育？ 這不是甚麼人文之美， 這是制約之後的機械化動作。 我很同意嫚蒂說的話： 甚麼是美？ 為什麼只有單一才是美？ 為什麼多元化就不是美？ 我不是說單一就不美， 而是一旦要選擇一個單一的面向來尊崇， 我們就勢必遇到一種困難： 誰說了算？ 如果這是一個官僚體制， 當然是上頭說了算， 就像是軍隊一樣， 服從本身就是一個最重要的精神， 這可以讓人在戰場上免去許多可能的危難。 可慈濟不是軍隊， 我也不認為這是為了培養服從的美德。 那麼為什麼要一元化？ 為什麼男眾女眾要分開走？ 男眾要走前面， 女眾要走後面？ 如果理由是像史提夫說的，［ 這是團體生活， 我們就應該遵守團體生活的規範。］ 那麼， 我想知道為什麼有這樣的規範？ 是誰定的規範？ 為什麼我們在加入這個團體之前都不知道， 即使加入了， 還是一知半解？ 會不會有一天 突然【上頭】來了命令， 規定每一個志工必須有的身高體重體型三圍髮長臉色， 只是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有【整體感】？ 一味地要求表象， 只會帶來一個後果： 前幾天和小惠史提夫一起觀看慈濟的無量義經手語劇影帶， 這影帶還附有手語教學。 小惠看了， 指著示範手語的師姊說，［ 妳看， 她們的腳怎麼站成八字 ？不是應該一腳前一腳後嗎？］ 我沒有答案， 反倒是有更多的問題。 為什麼有應該怎麼站才對的規矩？ 為什麼我們只能看到她們哪站得不對了， 卻沒去仔細看她們要傳達的意念呢？ 一味看重表象勝過於內心， 這就是虛偽。
我想， 看到這裡， 一些人可能會同我爭辯，［ 既然慈濟提倡修行， 我們就應該要能忍受這些肉體上的不愉快。 比如說妳喜歡紅色， 在慈濟偏就不穿紅色， 偏穿灰色藍色， 這就是妳的犧牲。 能夠自我控制， 這是好事。 妳不能忍受規矩， 那是妳的修行不夠。］ 這話也沒錯。 我只是想重申一件事情， 雖然我知道的佛教教義實在是少得可憐， 可是我認為有一件事情是跨宗教的， 那就是自由意志。 人是勉強不來的。 如果我修行的境界沒有到那個地步， 卻被要求要那樣的行為， 這就是表裡不一的虛偽。 就像是一個已經修行道可以闢榖的仙人， 要求一個普通的凡人不吃飯是同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如果在慈濟的師兄姊們是自然而然做到這些行為， 我是由衷讚嘆。 可是如果個人的修行被漠視， 只有群體的表象是被重視的， 那麼我必須說， 這就是虛偽。 假冒偽善， 就是虛偽。 更何況遵奉一堆不知道是為什麼， 也不知道是甚麼人決定的規矩來當作是清修的原則， 我個人認為（讀者大德們也不需要贊成）， 這是愚蠢！
師伯說，［ 這是功能營隊， 所以要求比較鬆， 如果是精進營， 那規矩可多了！］ 這時候我已經忍不住了， 冷冷地說一句，［ 記得提醒我， 千萬不要參加精進營！］ 可不是， 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